群眾智慧

電影《復仇者聯盟》(The Avengers) 在全球熱賣，關於超級英雄孰強孰弱的老問題又被提出討論。

電影裡，浩克強得不像話，美國隊長則有點遜。(好吧，鷹眼可能更差)

這問題被美國漫迷討論了幾十年，1997 年 Wizard 雜誌曾列出十大英雄排名，浩克只排第 10，前 3 名分別是《驚奇四超人》電影第二集出現過的銀色衝浪手、雷神索爾、超人。(基本上這三個都是外星人啊)

( 銀色衝浪手可操縱宇宙能量，控制天氣，毀滅星球，進行時空跳躍，不吃不睡不呼吸，這種設定根本就違規啊 )

這是質化的專家評選，列出每位英雄各自對決可能情境，分析勝負；不過，另一個網頁 Comic Vine，採了具創意的量化群眾評選法，充分體現群眾的智慧。

這是美國線上娛樂媒體 Whiskey Media 在 2006 年成立的線上漫畫評選網站，提供美漫相關訊息，順便也讓網友針對超級英雄比劃一番。平台提供數十種能力準則 (力量、速度、敏捷性、恢復力、領導力、富有程度、智慧、飛行能力等)，網友可選擇角色，依個人意見與隨機對手進行各項能力的兩兩評比，最後，根據長期累積勝率，產生超級英雄的各項能力排名。

這排名數字代表的是廣大群眾意志，是眾人普遍認可的勝負趨勢，或者，也可以群眾智慧稱之。

「群眾的智慧」(Wisdom of Crowds) 從 2005 年紐約時報記者 James Surowiecki 寫了本書後就廣受討論，最初起源是個與牛有關的故事，1906 年，英格蘭有場家畜展，787 個人投票猜牛體重，最接近者得大獎，裡頭有牛隻專家，亦有路過觀光客，也在現場的科學家 Galton 發現，所有人答案的平均值只與真實重量差一磅，遠比任何牛隻專家的個別答案還準確。

這理論談的是，在某些情境下，群體會比群體中最聰明的個體還聰明，因個人犯的錯在群體中會被抵銷，且每個人的邏輯都有部份正確處，這些正確會被累加放大。( 所以，群眾的智慧並未否定個人智慧 )

許多人認為，市場經濟、民主投票、陪審團都是此現象的表徵，網路時代，群眾智慧還被設計成未來事件交易所 (利用群眾投資預測未來)、維基百科、開放程式碼等平台。

人類對群眾智慧最早的觀察均來自動物，”The Smart Swarm” 這書舉了許多例，例如，蜜蜂選擇築巢地點往往先派出偵察蜂，再由蜂群針對不同偵察蜂的選項進行投票，中間還有叫價與爭辯過程，由演化結果來看，蜂群最終的選擇往往是最佳解；螞蟻也是群眾智慧高手，蟻群能解決的問題遠超過個別螞蟻能力，包括覓食、分配資源、禦敵等，得利於牠們的群眾智慧分工體系。

人類社會最生活化例子可能是綜藝節目問答，參賽者可使用一次讓群眾投票的機會，參考群眾答案分布，事實證明，最多人選的答案往往是正確的；難道節目觀眾的知識都那麼豐富嗎 ? 這其實是錯誤抵銷與正確累加的群眾智慧結果。舉個例，以下哪個人不是 F4 ? ( 好吧我知道大家不談 F4 很久了 )

(A) 言承旭
(B) 周渝民
(C) 趙又廷
(D) 吳建豪

正確答案是 C，假設 100 個群眾裡有 20 人知道答案，另外 30 人只知言承旭是 F4，按機率這 30 人中會有 10 人猜 C，然後剩下的若又有 20 人知道言承旭與周渝民可先刪掉，按機率 C 可再得其中 10 票，最後，剩下的 30 人可能以為 F4 是戰鬥機，胡亂猜的結果 C 會再得 7 票左右。那麼，加總一下，100 個人裡正確答案趙又廷會得 47 票，還是最多數的答案 (吳建豪只會拿 27 票)，這是群眾智慧的邏輯，事實上，這 100 人中有 80 人都是用猜的。

( 也可以說，因大家背景不同，所以大家先刪去的錯誤答案也不同，這會造成正解累加的結果；另一說法是，正確答案只有一種，但錯誤答案有很多，所以錯誤答案很難被累加，除非這是積非成是的錯誤 )

知名的群眾智慧案例很多，例如 1968 年，美國潛水艇在北大西洋失蹤，海軍找來背景各異的人 (數學家、潛艇專家、救難人員等)，每個人提出自己的失蹤預測，最後綜合所有故事判斷潛艇失事地點，與真實位置只差 220 碼。( 綜合出的地點並不等於任何個體推測的地點 )

1986 年挑戰者號太空梭失事後數分鐘，四家參與太空梭發射的工程公司股價慘跌，收市前，其中三家又回升了，只有 Morton Thiokol 公司無量下跌，整整跌了 12 %；太空梭失事原因在當時還是個謎，直到半年後，才由物理學家費因曼發現是 Morton Thiokol 公司的 O 型密接環所致。沒有內線交易，為何當天股市就作出正確判斷 ? 學術研究一直未提出令人信服答案，也許是不同背景的股民各自判斷，最後加總成正確的結果。( 每個人拋售的組合不同，但 Morton Thiokol 是大家共同的拋售選項 )

( 挑戰者號爆炸的時代雜誌封面 )

2005 年，Best Buy 的老闆想測試這項理論，他請公司員工預測禮品卡銷售數字，結果相較後來的真實銷售量，整體預測的平均值準確率達 99.5 %，公司裡負責市場預測的部門準確率卻只有 94 %。( 所以要將這部門裁撤嗎 ? )

這些故事其實都不太科學，我們的經驗法則告訴我們，群眾有時是瘋狂混亂的，我們習慣信奉專家而非暴民，尼采曾說，「瘋狂在個人身上是特例，在群體中卻是定律」；梭羅也認為，「群眾永遠無法達到團體裡最優秀成員的水準，反而會退化到最低成員的水準。」

( 幸好還有亞里斯多德說過，群體中的每個個體，都具部份智慧，集合起來，就成為有手腳感官的完整的人。美國的組織學家 James March 則說，知識的發展需持續匯入天真與無知。(The development of knowledge may depend on maintaining an influx of the naïve and the ignorant))

所以這幾年社會科學界試圖將群眾智慧科學化，第一個方式是，針對群眾背景作定義，在 James Surowiecki 最初這本書裡，他認為前提是群眾成員要多樣化、成員具獨立性、成員間分權化 (沒有權威)；矽谷的電腦天才 Jaron Lanier 還補上一點，群體不能自己鋪陳問題與答案，答案要越簡單越好，最好就是單選題。

另外一本書 “The Smart Swarm” 作者也提了類似的四點，分別是群體要有自我組織能力、有多元化知識背景、有間接的協同合作、可進行適應性的模仿等。

群眾裡的個體也要堅持自己的個人判斷，有句話是這麼說，等到所有人都開始依賴群眾智慧的結果，就再沒人能對群體智慧作出貢獻。

第二種科學化的方式是，把問題作定義與分類，不是所有決策問題都能交由群眾解決，高度專業的決策，如家人動外科手術，你不會想找背景各異的群體組成手術團隊，許多問題是有進入門檻的，”The Smart Swarm” 書裡說找一群猴子合作也寫不出莎士比亞。另外，太簡單的問題，如四則運算，尋求群眾智慧只是浪費時間。

James Surowiecki 的作法是將問題區分成認知 (Cognition)、統合 (Coordination)、合作 (Cooperation) 三類，每類各有不同的群眾規則，運用得法，群眾比菁英更值信任。

《黑天鵝效應》(The Black Swam) 的作者 Nassim Nicholas Taleb 則把所有問題分成四個象限，其中兼具結果複雜與結果分佈未知兩特性的問題，是統計學禁區，群眾不該介入，此時群眾智慧只會形成災難。

( 問題的四種象限分類，右下角是群眾禁區 )

再回來看 Comic Vine 網站的群眾智慧，超級英雄的評選應不是太艱澀或複雜的問題吧。(這結果是動態的，隨時在變)

輿論公認最強的是超人，可能超人知名度最高吧，克拉克先生總共囊括 36 項能力冠軍，8 項亞軍，3 項季軍，真是萬千寵愛於一身。表現最差的是力場控制 (Force Field)，設定中他沒有這項能力。

知名度不是萬靈丹，蝙蝠俠只有三項第 1、三項第 2、四項第 3，第 1 的項目是富有、輔助器具、逃脫能力 (怎麼好像人身攻擊)，第 2 的項目竟然有個是鬼祟程度 (Stealth)；也有正面能力，布魯斯韋恩先生在領導力、智慧、男性魅力均名列前矛。大量的群眾判斷最終會形成理性，蝙蝠俠原就不是有超能力的人，他代表的是人類藉助科技可到達的程度。(鋼鐵人也是)

蜘蛛人的知名度也沒換來好成績，排名不好看，三項第 1 分別是牆壁附著力、飛簷走壁能力 (Webslinger)、危機感測力 (前兩項根本是為蜘蛛人設的)；刀槍不入程度 (Invulnerability) 排到了 700 多名，難怪蜘蛛人的反派還是要地球人限定。

現在很紅的鋼鐵人，服裝威力排第 1，富有第 2 (輸給蝙蝠俠)，輔助器具、電子控制排第 3；不過我們的超級天才史塔克，在智慧項目只排第 8。

美國隊長給群眾的信心顯然不夠，只有領導力第 4 名，其餘名次都在兩位數以上。

電影中無堅不催的浩克，有三項第 1、四項第 2、三項第 3、四項第 4，包括野獸性、食量、力量、輻射、能量吸收、狂暴性、刀槍不入、復原能力等。

雷神索爾也有十八項在前 10 名內，不愧是天神，群眾最肯定他的能量增強能力、飛行力、天氣控制能力、爆破能力等。(就是打雷啦)

看一下其他知名電影角色，休傑克曼的金鋼狼不愧是主角，有十七項在前 10 名，包括嗅覺、聽覺、視覺、追蹤、爪力等。(果然是狼)

閃電俠，速度排第 3，其他很普通。

驚奇四超人中潔西卡艾芭演的隱形女，力場控制第 5、隱形能力第 10、女性魅力只有排 31，難道電影沒有宣傳效果嗎 ?

驚奇四超人中的石頭人，力量排第 5，刀槍不入排第 9，不過智慧排第 7530 是怎樣 ? (令我想到在智慧測試儀上放石頭的笑話)

鷹眼，真的不強，射擊 (箭) 第 9，他的唯一專長。

黑寡婦也是，連女性魅力都只排到 81，史卡莉喬韓森會怎麼想 ?

蝙蝠俠的助手羅賓，最好的是輔助器具能力，只排 70，器具還是老闆提供的，這樣很悲哀。

其實像《復仇者聯盟》裡，把超級英雄集結起來，抵禦外侮，也是群眾智慧力量的一種展現；有人提到超人、蝙蝠俠怎不幫忙，這是不同漫畫公司的版權問題，「復仇者聯盟」背後的 Marvel 公司英雄人物除聯盟成員外，還包括蜘蛛人、X 戰警、夜魔俠、驚奇四超人等，這些人沒出現在電影也是版權問題。

( 完整的復仇者聯盟 )

( 因版權沒參加電影的蜘蛛人 )

( 驚奇四超人的火焰人與美國隊長是同一位演員 Chris Evans，如果加入就得換人演了 )

另家 DC 公司在漫畫裡也有個「正義聯盟」(JLA, Justic League)，成員就是超人、蝙蝠俠、神力女超人、閃電俠、綠燈俠等，華納公司將於明年推出《正義聯盟》電影，未演先轟動。

( 正義聯盟 )

底下是影史上超級英雄扮相演進表，1978 的浩克怎好像食物中毒的人，還有 2012 的超人為何把內褲穿進去了，這樣我最喜歡的句子怎麼辦 ? 「驕傲就像內褲，除非你是超人，否則不要隨便外露。」

另張復仇者聯盟的電影今昔版，以前的鋼鐵人是兼作焊接工嗎 ?

也許有人會想這兩聯盟怎不打一場，其實不但有，且群眾智慧也在裡頭扮演了角色；1996 年兩家漫畫公司曾合出四集漫畫，讓兩邊英雄打了起來，11 場戰役中有 5 場由漫迷投票定勝負，分別是超人贏了浩克、蝙蝠俠贏了美國隊長、蜘蛛人贏了 DC 的 Superboy、金鋼狼贏了 DC 的 Lobo、X-戰警裡的 Storm (荷莉貝瑞的角色) 贏了神力女超人。看來群眾的智慧與意向，從 1996 年至今都沒有變。

我個人覺得漫畫裡對群眾智慧最好的詮釋，不在超級英雄，而是日本漫畫《七龍珠》的結局，孫悟空請所有地球人將力量借給他，形成超級元氣彈，終於擊敗魔人普烏。

也許這就是《戰國策》所說的，「眾庶成強，增積成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