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盡馬蹄輕

 

馬年復始，便來寒流，哆嗦下畫了幾匹馬，希望快有「雪盡馬蹄輕」的新意。

毛筆造型力多元而難駕馭，古謂「筆分八面」，像佛法八風 (得、失、功、過、毀、譽、苦、樂) 吹動，下筆彷徨，如人生寫照。畫家奚淞說，駕馭筆頭如駕馭自己的心，新年百廢待舉，誠有所感。

 

「雪盡馬蹄輕」是王维的詩，原描述渭城觀獵，今日衍生有否極泰來之意。王维恰也是中國水墨暈染山水鼻祖，自唐代始，水墨有「墨分五色」之說，包括乾、濕、濃、淡、黑。畫馬即有體悟，不分色，馬斷難見活現立體，若加白色，水墨則另有「墨色六彩」之說，這是國畫裡「計白當黑」之妙，體現留白間虛實相生的韻味，「常計白以當黑，奇趣乃出」，是道家的平衡。

小時寫書法作業，一長輩偶見，以為我深愛此道，遂送我一套裕文堂書局的芥子園畫譜。後長輩去世，方見這一套四冊畫學淺說裡，透著許多哲理。冊中談天地位置，把「計白當黑」講得最好，「凡經營下筆，必留天地。何謂天地？有如一尺半幅之上，上留天之位，下留地之位，中間方主意定景。竊見世之初學，據爾把筆塗抹滿幅，看之填塞人目，已覺意阻，哪得取重於賞鑒之士。」這樣的留白哲學後被引為處世之道，像「少時只為欠功夫，到老方知半由天」，意喻勢不可盡，莫違自然，這樣看來，「雪盡馬蹄輕」也有勉人順勢自然之意。難怪人謂王维以禪入詩，是為詩佛。

立春天寒，繪馬自娛，順道提示一下自然無為。有部不太成功的西方電影對白 (The Best Exotic Marigold Hotel)，我認為把東方無為詮釋得最好，可為馬年復始之勉勵。 

慢慢地，我們會發現生活就像海浪，用力抵抗他的時候會遍體鱗傷，但當你縱身投入時，便能從另一頭游出。

It's like a wave; resist and you go under, ride it out and you arrive at the others side.